離百年校慶的路跑活動只剩幾天了,
兒子一直擔心媽媽可能會跑得太慢,
那就來十八尖山實地練習吧。
十八尖山一如往常的熱鬧,年輕的父母帶著孩子、阿公阿嬤推著娃娃車、或是帶著狗狗來湊熱鬧的主人們,傍晚的健行人數不輸上午時段。
將車停在自由車場下面,沿著竹中、省商的圍牆邊上山,這條路線不知走過多少回了。路跑的全程有5.6公里,跟著人群小跑步,一定會在一個半小時內回到起點的,我一點也不擔心。
下山後,穿過培英國中的操場到東南街附近覓食,就在老雲記簡單吃個水餃、酸辣湯,晚餐就解決了。
前幾日兒子告知蔡詩萍在臉書寫文,緬懷他的高中時光,原來他也會來參加,如果在人群裡發現他,要不要來拍個合照呢?
以下文章取自蔡詩萍臉書
收到新竹高中創校100週年,十八尖山路跑的物資,我在妻小離家後一個人的客廳,足足發呆了十幾分鐘吧!
一邊整理物資,一邊排比出來好拍照,一邊則莫名的感動起來,不是感傷喔!是感動包含了感謝。
我進新竹高中,既因緣際會,也冥冥中自有定數。
國中吊兒郎當,升國三的暑假,突然開竅,想要唸一所好高中,試試自己的能耐。
我家老鄰居很多年後,還津津樂道,我每晚餐後,趴在吃飯的油膩桌上,昏黃燈光下,打赤膊唸書的模樣,炎炎夏日,家裡不可能裝得起冷氣,打赤膊那是沒辦法的現實,但只要隔壁養幾個漂亮女兒的鄰居家門一有騷動,我立刻彈跳起來,躲進陰暗裡,怕赤身太尷尬。
但竟然在國三也就拚出了不錯的成績,每次模擬考,都能擠進全校前十名,老師對我豎大拇指,要我去考北聯(到台北考高中啦),但我母親很睿智,知道我是硬拚出來的,不太可靠,要我去竹聯(新竹區聯招),就那樣,我進了新竹高中。
誤打誤撞,卻如魚得水,因為我入學時,老校長辛志平還在,我得以目睹關於他的傳奇,例如隨時在校園撿垃圾,例如在動員月會上任憑學生激烈發言,等等。
他樹立的許多新竹高中的傳統都成傳奇,包括冬天要跑十八尖山一圈,夏天要在游泳池游完一趟,你的體育才算過關。噢,還有,音樂課要會看五線譜,打拍子;美術課,要能用毛筆畫國畫竹子....
當然最開心的,是午休時段,任由學生自由活動,當時新竹高中沒有圍牆,(真的,「讓高牆倒下吧」後來成為校園自由化的訴求,但我在新竹高中時,根本不必擔心,因為就沒有圍牆啊!)我在那時,便懵懵懂懂的懂了,原來「沒有圍牆」這件事,意味著自由,意味著學校無法「圈養」你,你則「可以從任何角落進入校園」,甚至,「可以從任何角落溜出校園」,硬是可以不走校門!
是不是很酷呢?
對才十五六七的青春期男孩而言,我必須說,竹中整個校園,環境,「就是一座野放的樂園」,不只是空間的野放,還是心靈的野放。放牧久了,牛都有野性了,何況是青春期,荷爾蒙特強,叛逆意識最旺的階段的高中男生呢!
我就是在那三年,認識了後來很多喜歡哲學的人,都會提到的「噢你們新竹高中的傳奇老師」,以一系列哲思作品揚名的,教歷史的史作檉老師,他單身一輩子,我念竹中時,他風華正茂,著作不斷,又喜歡跟我們打籃球,打完球,坐在樹下他講哲學,我們仰頭邊聽邊眺望藍天。
天啊,我現在回想起來,還雞皮疙瘩豎起來,這到底是怎樣的一所高中啊!有一位哲學家打籃球!
中午我常帶著便當,跟幾位死黨,拎著「新潮文庫」的沙特、卡謬、廚川白村、羅素、三島由紀夫、川端康成....在十八尖山上,四處遊蕩,聊累了,躺在草地上,望著白雲一片片飄過,遠方是新竹市區,是遠遠的新竹女中,更遠的,則是我們還不能預見的未來,但我們,信心滿滿。
我望著排列在地板上的,新竹高中100週年的越野跑物資,一頂帽子,一件跑衫,一張號碼布,一條印有十八尖山字樣的毛巾,啊,歲月悠悠啊,幽幽小徑,我不可能重回昔日了,光是體重就至少超過二十公斤吧,光是年齡就至少多出了近半世紀,但,為何收到物資,排列它們,竟然讓我既雀躍,又感動呢?
我現在是能跑全馬的老傢伙了,區區五六公里,絕非難事。
但我決定,要在9/24那天,慢慢的跑,慢慢的跑,我希望,在慢慢完賽的每一環節裡,在我已經淡忘的路口,山徑,轉彎處,我那青春的十五六七,能一段,一段的浮現出來。
多少人,消逝了。多少人,老去了。
我們竟然可以重回昔日的跑道,不同年齡的校友們,喧嘩的衝出校門,嘻嘻哈哈的沿標示往前,頭髮少了,體型變了,顏值退了,可是我們依舊熱情的向前跑。
我要慢慢的跑著,跑進那個自信昂揚,期待滿滿,夢想引領的青春年歲。
在新竹高中一百歲的流金歲月裡,啊,有我,蔡詩萍的三年呢!
我說「三年」看似奇怪,哪個高中生涯不是都三年嗎!?
唯有那年代的新竹高中學生們,聽我這樣講,會「會心一笑」。
那年代,每年升一級都有一百多位被當掉,高一升高二,高二升高三,班上平均有五六位留級生,是很合理的事!
但不管是三年或四年,畢了業,我們總是多年後,難以忘懷新竹高中,九降風襲來風沙飛揚的操場,午後琴聲悠揚的大禮堂,山坡樹林叢中的圖書館,連結校園內移動教室的走廊,卡其色制服包裹不住的青春叛逆...
乃至於,升上了高三,看到高一新生邊走邊打四分之一,四分之三拍子的焦慮,我們便笑了。
真是厲害啦,我的母校新竹中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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