媽媽的另一扇窗

KS是兒子高一時 111 的同班同學，

一起等交通車，一起跑山練習，

下課時一起閱讀他上一堂課寫好的小品。

高一時十八尖山路跑照片，KS 你在嗎？

KS 只買 50 元的午餐便當，從不外訂。他只維持基本果腹需求，把所有的零用錢都拿去買書，每一兩個星期就從校門口的7-11扛回一箱博客來寄來的包裹。

KS 只穿校服，媽媽說他有自己的一套規則。冬日裡媽媽擔心外套不夠保暖， KS 仍不以為意。他認為上學就是要穿校服，雖然學校開放穿便服，但他有自己的原則，不能打破。媽媽說上大學要添購衣物， KS 堅持把高中的校服帶去，他應該是想買更多書吧。

KS 立志要當保全，因為可以有最多的時間用來閱讀，媽媽擔心他沒辦法養活自己。同學說 KS 在學校也這樣說，他真的很愛閱讀，有著作家夢。

KS 從魏晉文學到動漫，涉獵範圍之廣，讓公民老師說他有一個老靈魂，連上公民課都在看書。家裡的書櫃總是不夠放，永遠很滿。

KS 寶貝愛惜他的藏書，媽媽說要不要帶走這些書，讓他舉棋不定。妹妹曾向他借過一本書，稍有摺頁，讓 KS 又去添購一本新書，他的書都要保持完整如新。

KS 總是上課創作，下課拿出兩三段短文給同學看，他滿溢自信光采的明亮眼神，讓人難忘。他只讀國文，不太理會其他科目，媽媽總擔心他未來的升學之路。

KS 和兒子高三時同一時段上體育課，前往操場的路上，沒有辦法一起談文學，但是可以一起發洩準備考試的壓力，說些令人開心的話，這些都好像是前幾天的事。

KS 如願上了中文系，但媽媽卻有著後悔。曾在載他回家的車上有言語的衝突，脫口而出說不要再說了，媽媽覺得沒有充分支持他想優游中國文學領域的夢想，寫出更好的作品。公民老師撫慰媽媽，能讓他買書已是一種默默支持的力量，否則怎能有一屋子的書。媽媽特地搬了很多書來陪伴他，跑了好幾趟，這樣的心意讓我紅了眼眶，身為母親總是永遠愛著孩子，但是又擔心他的現實面。

KS 媽媽說他昏迷了一段時間，本想請同學去看他，也擔心家長有顧忌。我想是因疫情，探病也是不容易的。我說，就留著 KS 高中時期帥氣自信的模樣吧，永遠的留在心底，在某個角落。

KS 大學面試前買了一套中山裝，他是如此熱愛著中國文學。他開玩笑地說這套衣服可以到某場合打工。孩子，那是一位作者大師兄的工作場，但是你讓家人牽掛傷心了，我們以後很難再見到你的身影了。

兒子在大一開學後不久，特意從學校回來，我帶他一起到湖口的山上去探望KS。 同學們的探訪，撫慰的是媽媽的心，但是爸爸深沉的悲傷，無法和人對談。同學們說著 KS 的點點滴滴， KS 的高中生活是開心的吧，盡情的買書閱讀與創作，家人默默地給了很多支持，滿滿的書櫃就是最好的證明。

我想大部分的媽媽對青少年孩子的高中生活都是不甚了解的，KS 回家話不多，更需要從同學們的口中拼湊出 KS 的日常。

KS 留下許多文學創作，同學說 ：「 如果今天走的是我，我留下了什麼？」這是 KS 留給我們思考的課題。

上次兒子和我的談話還提到 KS，兒子記得 KS 寧願當保全也想當作家的夢想，我想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望。

每到考季隨著成績公布，有些家長社團裡總有人提問選擇哪個學校好？前一陣子莫名地想起 KS，是因為那些問題嗎？

褚士瑩在《別慌，一天只做三件事就好》書中提到他的「自我中心」思考模式，他當時在啟發達爾文發表《物種起源》的科隆群島潛水。

「我比較喜歡 A 島的生活風情，B 大島的商業氣氛我並不那麼喜歡。」當地的環保旅館主人聽了褚士瑩的話，問他是否同時去了達爾文島和沃夫島潛水，他點點頭。

旅館主人問：「你在沃夫島有看到鯨鯊嗎？」

褚士瑩搖搖頭說：「一隻都沒有，但是在達爾文島卻看到很多。」

旅館主人不慍不火地說：「鯨鯊會說達爾文島和沃夫島哪一個好，哪一個不好嗎？兩個島，不會有好壞，只是有著不同的性格而已。」

與旅館主人的對話似乎敲醒了褚士瑩，島嶼又不是人，怎麼會有哲學上所謂的「人格性」呢？因為缺少覺察，所以自動把自己喜歡的、符合價值觀的，歸類成是好的；至於不喜歡的，理所當然當成是壞的。每個人總是帶著自我中心的想法，連褚士瑩這位哲學思考課的老師都不例外。被旅館主人一說，馬上啟動自我覺察。

讀到這段話時，讓我非常警醒，我常要提醒自己給出的建議是否帶著自我中心的評斷？在孩子們上大學後的日子，讓自己盡量扮演陪伴的角色，管理好「好為人師」的優越感，支持並祝福他們的選擇。

我們對於一個學校的想像，是不是源自過往二、三十年累積的經驗，有一定比例的正確性，但其中的變數是什麼？你的老師、同儕和你學習的態度，我認為孩子的自主權越高，越能為自己負責。我很怕聽到「都是你叫我這樣做」這類卸責的話，倒不如把球還給孩子，會不會有一場精彩的球賽，就讓他自己打吧！

「無論希望也好、夢想也好，重要的不是目標能不能實現，而是在這追尋的路上，我們是否每個當下、分分秒秒都心滿意足。」 ~ 褚士瑩